全加处处皆“小镇”
一位从事初创企业孵化器相关营生的大姐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如果说“小镇创业家”,那么加拿大几乎到处都是,宽泛地说,绝大多数加拿大创业者都可以称作“小镇创业家”——因为绝大多数加拿大人的社区实际上都是某种形式的“小镇”。
加拿大地广人稀,常住人口超过100万的都市仅多伦多、卡尔加里、蒙特利尔、温哥华等四座,50-100万人口的也寥寥无几,住在这几座都市之外的加拿大人自然都算住在“小镇”(加拿大高度城市化,非城镇人口很少);就算这几座大都会,其实也都是由众多“小镇”拼凑起来的“都会圈”,即以我所住的大温哥华都会区为例,就是由21座“小镇”拼凑而成的,我所居住的素里市面积高居都会区21座“小镇”之冠,人口却比温哥华市中心少得多,自然也仍是如假包换的“小镇”。
加拿大自本世纪初进入“后工业化时代”,制造业滑坡,大企业雇员数下降,“小镇创业家”如雨后春笋般崛起,如今俨然成为加拿大就业大军中不容忽视的一极,和加拿大经济举足轻重的一环。
专门从事加拿大初创企业研究的增长营销专家费比什2023年1月底所作《2023年最值得关注的加拿大初创公司》研究报告指出,加拿大年(报告所用数据为2021年)初创企业融资总额高达136亿加元,每年新诞生初创企业近10万家。
在加拿大,想当个“小镇创业家”起步门槛是很低的:加拿大6大银行之一的皇家银行(RBC)有一项“初创账户计划”,允许任何加拿大成年公民或永久居民通过该行的银行经理注册初创企业,只需49加元,开设企业账户还可获得20个免费专用邮箱、“无限专用域名搜索”,以及300加元的一次性“红包”和免费支票簿。在加拿大,初创企业本身无需专门注册经营范围,只要拥有特定相关行业的“准入”资质就可以从事该行业业务。
加拿大统计局并没有专门的“小镇创业者”或“初创企业”营收或纳税数据,因为在统计口径上它们分属“自雇者”和“企业经营者”两类,但“自雇者”中也有很多人并未经营企业(如个体律师、个体会计、自由撰稿人),“企业经营者”同样如此(因为大中型企业的经营者也在这类)。
“小镇创业家”在加拿大都经营哪些范围?
传统北美励志书刊上往往渲染北美少年在自家车库里鼓捣的“车库作坊”,即特色制造业,这些书刊会告诉您,像福特、苹果、IBM这样如今的国际品牌,当年也是从“车库创业家”起步的。时至今日,执着于“车库创业”,从小微制造业做起的“小镇创业家”仍有不少,且因为网络办公、3D打印等技术的成熟,拓展了不少新领域,比如我认识的一位朋友,以前在国际大企业育碧(UBI)做美术设计,后来觉得受限制,就在自家车库做了个隔间,备了一套“行头”开始单干接活,疫情前业务做得很是红火。
不过因为整个北美都早就进入“后工业时代”,“非标非制式”的“作坊加工”产品上竞争不过有品牌和大企业扶持的高档产品,下拼不过靠量价取胜的第三世界低档进口货,“容错率”越来越低,“存活率”也越来越不乐观。因为工作关系,我在不到20年时间里先后结识过四五十位从事“车库作坊加工”的“小镇创业家”,如今确认尚“存活”者寥寥无几,确认“壮大成正常大中企业”者仅一家,那是个由3个大学在校生当年在其中一家车库里创办的、为“车库游艇”(可以放在车库里并用家用小汽车拖着走的小型廉价游艇)生产复合材料配件的初创企业,如今虽有一名初创者中途拆伙,但已成长为拥有独立办公/生产场地的股份有限公司,业务范围也拓展到无人机复合材料组件等相邻产业。
取而代之的“新宠儿”,是“无烟初创企业”,包括高科技、金融。创投和一些新兴创意产业等领域的初创企业,这些初创企业大多数是受到硅谷、华尔街和瑞典Spotify、爱沙尼亚Skype等初创企业成功榜样的感召,凭借“一招鲜”,依托院校、天使投资人、政府扶植项目等异军突起的。这类企业在短短几年间就取代了“车库创业家”励志书刊红人的地位,并不断营造新的“小镇创业家”神话。今年9月初,我大儿子作为大一新生赴加拿大第一名校多伦多大学报道,报道时从学生会等“第三方”收到的见面礼之一,就是一叠该校初创企业“孵化”的“神话故事”,这些“神话故事”会告诉您,2013-2015年多大“孵化”的初创企业平均每5天提交一项新专利,平均每21小时创造一项新发明,该校3/4的发明专利出自本科生、博士生和在校博士后创办的初创企业——然后顺带打一个“本校罗特曼管理学院有偿开设68门初创企业课程,涵盖初创各方面”的友好广告。在这些资料中,Nymi、Arda Power、Whirlscape 和Northern Biologics等“修成正果”的“无烟初创企业”被不厌其烦地津津乐道。看到我儿子是华裔,发放资料的老生还贴心地“对口介绍了”华裔前辈创办的成功“无烟初创企业”Nanoleaf,这家由该校应用科学与机械系学生(已毕业)朱嘉钧Gimmy Chu、闫思成(Christian Yan)和罗丁格(Tom Rodinger)创办的初创企业因曾发明号称”“世界上最节能且不烫手的LED灯泡”,第一轮在线融资获得5700人累计27万美元注资,并随后据说得到李嘉诚“维港投资”入股扶持,成为“多大孵化”至今不可替代的“初创神话”。
很显然,“无烟初创企业”更符合时代和“网红热点”的需求口味,因此仍被热炒哄抬。2023年8月8日,以财经报道见长的彭博通讯社刊出《多伦多取代硅谷成为人工智能创业中心》(Toronto Takes on Silicon Valley to Become AI Startup Hub)一文,引发广泛关注。
根据Vector Institute 和咨询公司德勤(Deloitte) 共同撰写的一份报告,截至2022 年3 月的一年,约有28.6 亿美元的风险投资流入安大略省,同比增加了206%,而多伦多正是安大略省的省会。报告称,在同一12 个月内,多伦多和安大略省预计创造了22,458 个人工智能就业岗位,比上一年增加了210%。报告称,大约有1,007 名硕士生就读于人工智能项目,而去年这一数字为700 人。后来者还在不断涌入,今年早些时候,由美国前副总统戈尔领导的基金向BenchSci 投资了9500 万美元,BenchSci 是一家利用人工智能快速跟踪药物发现的初创公司。在世邦魏理仕(CBRE)榜单上,多伦多科技就业人口占总就业人口比高达111.3%,和旧金山并列北美第一。
实际上,“多伦多会是下一个硅谷”的预言由来已久:2017年5月,在由多伦多大学罗特曼学院马丁繁荣研究所举办的一次论坛中,创新金融服务公司Wealthsimple兼CEO卡岑(Michael Katchen)、视频通讯开发初创公司https://helpful.com/CEO兼联合创始人德波夫(Daniel Debow),和罗特曼学院教授佛罗里达(Richard Florida)就指出,当前多伦多涌现出Hootsuite、Desire2Learn、Shopify等令人印象深刻的至少十几家高科技公司,大批资金、人才也源源涌入,加上多伦多和卫星城市滑铁卢本就是高科技人才高地,因此“多伦多在世界各地竞争下一个硅谷的赛跑中处于有利地位”。他们指出,高科技公司的每一份好工作都会创造五个溢出工作岗位,即所谓“乘数效应”,多伦多正处在这个效应方兴未艾的阶段。不仅如此,他们认为当初硅谷的兴起,“校友经济效益”居功至伟,而这种效应如今在多伦多也出现了,众多由当地名校校友创办的小型高科技初创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Algorithmicculture在2020年12月31日发表社评,认为多伦多在基础设施建设、城市面貌等方面进步很大,加上加拿大和安大略省在移民和人才引进等方面的开放态度,以及当地相对低廉的工资和生活成本,和高科技人才产地的优势,多伦多有望成为下一个硅谷。文章指出,根据2020 年世邦魏理仕关于“科技人才评分”的研究报告,多伦多除了拥有对雇主有吸引力的品质外,还提升了其作为培养、获取和留住科技人才中心的形象,“这里实际上还是人工智能的诞生地之一,是人工智能专业人士和学者喜爱的聚集地”。该研究使用13 个指标来确定总体得分的成本效益比(尽管很大程度上与办公空间成本有关),涵盖北美50 个市场。报告显示,旧金山湾区、华盛顿和西雅图位列最受青睐的科技人才孵化器前三名,而多伦多名列第四,领先于纽约、洛杉矶和哈佛及麻省理工学院所在地波士顿。研究认为,旧金山湾区和多伦多在科技人才就业岗位创造方面表现突出,分别比毕业生多增加了52,000 个和43,000 个科技人才就业岗位,从而产生有利于高科技产业发展的“虹吸效应”;《纽约时报》2022年3月21日《多伦多,悄然蓬勃发展的科技小镇》一文指出,苹果、亚马逊、Meta、Pinterest、Stripe 和Klarna等国际企业已纷纷在多伦多市中心抢滩登陆,多伦多正成为奥斯汀和迈阿密等觊觎硅谷接班人地位的美国城市最强劲的对手之一,该文根据追踪科技招聘的房地产公司世邦魏理仕(CBRE)的数据,称多伦多科技工作者数量超过了芝加哥、洛杉矶、西雅图和华盛顿特区,仅次于纽约和硅谷居北美第三位,指出多伦多的科技劳动力增长速度也比美国任何中心都快。文章认为,与许多城市不同,多伦多可能拥有维持这一趋势所需的资源。它是北美第四大城市,市内人口约300 万,都会区人口超过600 万,仅次于墨西哥城、纽约和洛杉矶,其科技根基深厚,本土培养的人才层出不穷。
极力渲染加拿大多伦多等地适合“无烟初创企业”生存发展的观察家,如初创公司Glassbox创始人哈里斯(Allison Harris)等指出,在多伦多制造一个产品需要70 美分,而在美国则需要1 美元。他们列举了许多多伦多适宜这类创业的优势,包括加拿大推出的有利于吸引高科技人才移民和落户的计划,和加拿大对移民具有吸引力的多元文化政策,多伦多近50%的市民是在国外出生的,海外背景的高科技人才落户加拿大比美国更容易,他们的家属也会觉得生活氛围更友好。不仅如此,作为加拿大最大城市和金融中心,多伦多可以为初创公司提供更多融资等方面的便利。不仅如此,多伦多的薪资水平、生活成本较低,却又是大都市,这对企业和人才都具有吸引力,等等等等。
除了上述两大类“小镇创业家”,即“过气网红”的“车库制造业”和“当红炸子鸡”的“无烟初创企业”外,还有另一类被称作“皮卡创业者”、“背包创业者”或“手提电脑创业者”的“小镇创业者”,他们不一定有固定的办公经营场所,业务则以拾遗补缺为主,如许多缺乏专业技能的毕业生和初入职场年轻人热衷的“邮箱服务业”(指靠在社区邮箱散发小广告揽活的各种服务业,如修屋顶、剪草、通下水道等),以及忽冷忽热的快递、网购、产品直销等。这些“小镇创业家”的“家底”比前两类“同行”更薄,其中不少人仅仅将“创业”当作两次就业间隙的避风港,但占用资金少,船小好掉头,因此虽然从个体看“存活率”低下,但就总体看却是公认“打不死的小强”。
首先活下去
号称“加拿大无烟初创企业孵化器之父”的多大罗特曼管理学院院长麦克莱姆(Tiff Macklem)经常会给兴冲冲花大价钱报“创业指南课程”的学生泼冷水,他指出,在当前整个社会,初创企业、尤其最热门的“无烟初创企业”生存状态都狠恶劣,加拿大尤其如此。
他会告诉学生们,在他统计项下,能勉强存活5年的加拿大“无烟初创企业”还不到一半,而真正能成长为“正常企业”的甚至刚过1%,他认为,和美国、中国、日本这样的人口大国相比,“加拿大问题的关键是商业化和规模,这两点是初创企业走出孵化器的必要条件,但加拿大两样都缺”。
不仅如此,在他看来,加拿大初创企业缺少出色的商业判断力,而这种判断力并不容易获得,因为“一家新企业不可能简单地去市中心购买一套商业判断力”。
曾红极一时的“无烟初创企业家”——以“对话式小说创作平台”一度名声鹊起的Wattpad创始人刘雅伦(Allen Lau )、曾依华(Ivan Yuen )夫妇多年后回顾2006年创业之初时仍感到后怕,因为当初他们和另一位合伙人袁亦方(Ivan Yuen)创办企业后很快发现,自己仅仅具备创意和电脑技术,但怎样融资、如何招聘和管理,怎样拓展宣传,全部一窍不通,刘雅伦第一轮融资轮锁定40位潜在投资者,但其中39人未等听完路演就拂袖而去。
小型初创企业Workbrain主打产品是劳动力管理软件系统,两位创始人——兼职教授德霍夫(Daniel Debow)和他的朋友奥西普(David Ossip)2000年在多伦多郊区小镇士嘉堡建立了这家初创企业,花了足足18个月时间终于赢得第一个启动大客户——英国航空公司,原定的签约日期是2001年9月11日,就在这一天“9.11”事件发生,航空业陷入低谷,它的初创企业丢失了好不容易获得的订单,在随后几年里几经挣扎,差点破产。
曾经创立了号称“加拿大最有前途小众移动通信企业”Wind Mobile的加拿大著名“小镇创业家”拉卡维拉(Anthony Lacaavera) 自问在创业时拥有北美移动通信初创企业首屈一指的技术和创意,且认定加拿大移动通信市场“大鳄”不多,价格和服务都饱受争议,自己完全可以在“大而不强”的大品牌和“技术创意不如自己”的小品牌之间游刃有余。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狠骨感,仅过了7年,曾意气风发并被一种预言家看好的Wind Mobile戛然而止,灰头土脸地收山了,另起炉灶重新创业的拉卡维卡至今对此愤愤不平和沮丧不已,因为在他看来,自己“除了钱什么都有”,却最终脆败给了“什么都没有惟独有足够的钱”的蹩脚对手。
讽刺的事,对于他的这番表述,一位昔日竞争对手十分不以为然。这位对手原本是他的竞争者,但在第一个融资轮就被Wind Mobile封杀出局,他至今清清楚楚记得,昔日的胜利者拉卡维拉是怎样得意洋洋对他炫耀“我能赢你不是因为我销售能力更强或我业务能力更高,而是我身后有7亿加元投资,你没有”。
温哥华一位主要帮助“车库创业者”融资的投资经纪人曾感喟道,即便在“车库创业神话”走俏的当年,能从千百“车库企业家”杀出一条血路的也不过是极少数幸运儿,且他们中许多人都有各自的“虾路蟹路”,有的有特殊关系能拿到条件不错的融资,有的能较他人更轻松地“傍”上大企业、大品牌,以极小的体量分享大产业链一杯羹,从而迅速捞到第一大桶金,还有的身兼“小镇创业家”和“视力者”、“吃皇粮者”等多重身份,“抗击打能力”异乎寻常。事实上,号称“高大上”的“无烟初创企业”,在这方面同样甚至更加重要,因为“无烟产业”门槛更高、专业化更强,对资金链和市场准入的要求也更苛刻,“容错率”更低,生态链上的竞争当然也更激烈,仅凭一手绝活和一腔意气的“愣头青”在如此生态圈中闯出一片天的概率,着实不太高。
创办了可穿戴心脏监控设备的初创公司Nymi的马丁(Karl Martin)在创业之初走过一段弯路,他和他的合伙人非常注重拜访潜在客户,并认真听取其反馈,很容易被“我喜欢你们的产品和创意”这样的客套话所感动,并为“如果这个地方再改进一下我们一定买”这类反馈激动不已,不惜投入人力财力忙碌。“但初创企业经营者缺乏经验,很难分辨出哪些是真的‘继续投入就有回报’的意向,哪些只是随口敷衍”,而初创企业紧绷的资金链、拮据的人手和精力,又让他们往往经受不住过多的“无用功”,“而这些半心半意的客户当然不会为一句无心之言害死一家初创公司负责”。
那么怎么才能避开这些“雷区”,实现“小镇企业家”的“完美副本”?
“无烟初创公司”的幸运儿、主营风投的Sionna Investment Managers创始人、总裁兼联席首席投资官杉农(Kim Shannon)总结的经验是“当断则断”和“及时止损”,她曾拍板在公司经营最佳状态下和当时占出资比重90%的天使投资方决裂,“因为他们和我选中的投资方向背道而驰,而我坚信我是对的”,她曾在大学担任多年学生会主席和志愿者召集人,认为这些阅历对她提升快速判断力有帮助;数字健康保险平台League 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谢比尼斯(Michael Serbinis)则认为,新兴“无烟初创公司”长期存活的关键,是“始终树立长期目标管理概念,让自己和企业时刻明白,自己3个月、6个月、12个月和更久之后,应该做什么、下一步开拓哪方面的市场”;视听初创公司AXS Studio客户服务总监阿敏(Sonya Amin)认为,“谨慎选择和保持合作团队,彼此经常进行开诚布公的沟通”,是确保初创企业不“早夭”的关键;用户体验和业务创新企业R3VE Business Design Inc创始人艾伦(Toni Allen)则将成功经验概括为“哪怕多错也要多做和早做”,他耳闻目睹许多“翻车”的初创企业,都是把过多精力和时间浪费在反复比较数据模型,绞尽脑汁研究所谓“理想操作方案”上,却惟独在实际启动上犹豫不决,结果竞争者摔倒两次后爬起来走远,自己却永远失去了起步的机会。
对此AXIOS评论家卡利切娃(Kia Kokalitcheva)认为,上述评论都有道理,但“时机、氛围和运气其实往往更加重要”。她指出,20世纪初和2017-2019年是“无烟初创企业”融资的“旺季”,很多这类企业或借此做大做强,或成功“逢高套现”,而在2005年和2020年“开局”的“小镇冒险家”们却集体遭遇寒冬,“甚至都来不及犯错就已出局”。
加拿大创业环境的好与坏
著名初创企业天使投资人鲁弗洛(John Ruffolo)认为,加拿大曾拥有Blackberry 和Shopify 等著名科技公司,但其初创企业和风险投资行业仍然相对较小、分散且胆怯。加拿大的创业中心往往保持独立,即使是多伦多和温哥华等英语市场也没有达到应有的一体化水平,可谓“举国皆小镇”,真正的“小镇”更不用说了。
这位投资人认为,相对于拥有至少几十年风投历史的美国,加拿大风投实际上直到21世纪才真正开始,即使是最成熟的公司,如Inovia Capital 和Real Ventures,成立时间还不到20 年,这让过于激进的初创企业很难在融资市场“钓上大鱼”,至于政府的“有限合伙”扶植,往往附加了地区振兴之类使命,这会给原本就缺乏抗风险能力的初创企业增添过多负担和变数,有时还会让决策管理层变得复杂化。他还指出,加拿大“无烟初创企业”过于靠近美国和硅谷,好处是风险减少,坏处是容易被美国“虹吸”,且稍微做大做强就可能面对美国“空降兵”的吞噬和巧取豪夺。
即便最为看好的多伦多,也有不少人提出保留意见。
根据房地产咨询公司世邦魏理仕(Silicon Valley)的数据,多伦多的总体科技工作岗位也落后于硅谷和其他几个美国城市(虽然2021年多伦多是北美科技岗位增长第三快的市场,仅次于旧金山和西雅图),因此部分分析家,如风险投资公司Antler合伙人伯尼·李(Bernie Li)等预言,风险投资生态系统在硅谷具有很大的魔力,但在多伦多尚不存在,因此“多伦多永远不会成为下一个硅谷”;马丁繁荣研究所的论坛上,讨论者认为多伦多的高科技企业规模普遍偏小,产业带动能力不足;Algorithmicculture社评提醒多伦多,这座巨型都市城市功能叠加过多,近几年房地产市场过热,若不加以重视,许多目前有利于高科技企业、人才落地的优势,都会很快转化为劣势。一位多伦多当地科技人士则在网络社交平台善意调侃,“我已见证了许多‘下一个硅谷’的破产,不希望多伦多步其后尘”。他指出,加拿大历史上涌现过黑莓、北电等著名的高科技企业,但贫瘠的市场土壤让它们都无法持久兴盛,多伦多乃至加拿大能否为新一轮高科技初创企业提供足够“养分”,仍需拭目以待。
值得一提的是,许多曾被树立为“初创模版”的加拿大初创企业、尤其“无烟初创企业”,最终都是以“拉抬变现”的方式结束其“小镇创业家”道路的。如前面提到的“对话式小说创作平台”Wattpad因几次三番与李嘉诚父子、腾讯公司等拉上关系而被炒热,2017年宣称“可能被腾讯并购”,2021年又传“被韩国财团并购”,收购价则先后有5亿美元、6亿美元和“不下7亿美元”等多种传闻,但究竟是真收购还是“挂起来叫卖”,至今坊间众说纷纭;“赢在比竞争对手能搞到更多钱、也输在不如新的竞争对手搞到的钱多”的Wind Mobile,2015年在“二线移动品牌”行情高企的热闹氛围中以16亿美元的高价卖给了加拿大第四大移动通讯商萧氏(Shaw Communications)。
一位研究北美初创企业的分析家坦承,相当一部分加拿大“小镇创业家”和几乎所有天使投资人的“成功蓝图”不是好好经营自己的初创企业,把它做大做强成真正的大企业,或更好更久存活下去,而是“拉高变现”,赚一笔拉倒。但在当前严峻的经济形势和已渐成明日黄花的“无烟初创”背景下,这条路恐怕会越走越窄:以“卖了个好价”的Wind Mobile为例,2015年他们说服萧氏出了16亿美元,但随着市场的每况愈下,庞然大物的顶级公司萧氏2021年3月15日卖给加拿大第一大移动通信公司罗渣士(Rogers Communications),也不过报价160亿美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