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CEO辞任，打响字节“创业”第一枪
出品｜虎嗅商业消费组
作者｜黄青春
题图｜视觉中国
一场核心管理者的更迭正在抖音内部不动声色地发生。
2 月 7 日，抖音集团 CEO 张楠宣布已经辞去集团 CEO 一职，未来将把精力聚焦在剪映的发展上。张楠在个人朋友圈中表示，2024 年是她加入公司的第十年，希望在下一个十年再折腾一些热爱的事情，跟着这个 AI 时代一起成长。
张楠朋友圈截图
对此，字节跳动 CEO 梁汝波表示：感谢张楠过去带领中国信息平台业务作出的贡献和突破，期待她在新岗位上再接再厉。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张楠负责的业务进行了调整，但其汇报线仍然直达梁汝波。
据接近抖音集团人士向虎嗅表示，随着各项业务趋近成熟，张楠辞任后，公司没有新设 CEO 的计划，集团业务将由抖音负责人韩尚佑、番茄小说及今日头条负责人张超、抖音电商负责人魏雯雯、抖音生活服务负责人浦燕子以及抖音广告业务负责人赵修影分别负责——韩尚佑作为抖音总裁，会协同所有与抖音相关的主营业务。
纵观中国互联网公司，虽然都在大力推行管理体系的年轻化，但国内互联网大厂现在管理梯队改革也不过是往上推 80 后、85 后——而 90 后韩尚佑站到抖音如此高位，开始协同所有与抖音相关的主营业务，足见字节跳动管理层对于组织年轻化的决心和魄力。
一手缔造抖音，张楠再“创业”
梳理张楠在字节跳动的成长轨迹，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字节老兵。
将时间的指针拨回 2013 年，随着张楠的创业项目 “图吧”（一款图片分享交流型社区应用）被张一鸣收购，张楠也被纳入字节的人才梯队，并被委以重任负责内涵段子——要知道，这是当时字节跳动首个用户过亿的产品。
彼时，字节跳动“围猎”的手法，完全不同于腾讯、阿里“秀财技”，而是紧盯着契合自身业务扩张的潜力股下手。虎嗅作者“剁椒娱投”将其形容为：“在张一鸣工程师的思维之下，字节的投资仿佛是在并购一个又一个的车间，再通过字节强大的运营和商业化能力，重建一个又一个新的‘工厂’”——而飞书、FaceU、Musical.ly 的成功无不证明这家“工厂”强悍的再加工能力。
事实证明，张一鸣并没有看错——2016 年张楠带领团队从 0 到 1 推出了抖音等产品，成为字节跳动改写流量版图的起点；2018 年，抖音乘势而上，一跃成为风靡全国的短视频产品，其掀起的短视频浪潮也迅速解构微信公众号奠定的图文优势，改写了流量与广告迁徙的方向。
甚至，抖音/ TikTok 正成为新娱乐方式、新电商模式的定义者——这背后的产品理念，无论是推崇算法、擅长闪电战，还是极致商业化、极致人效，都是字节开创的一种新作战模式、新治理理念。
张楠在 2020 年抖音创作者大会发言
2020 年 3 月 12 日，张一鸣发布全员公开信表示：即日起任命张楠（Kelly）为抖音集团 CEO，其一跃进入核心管理序列，自此开启了抖音在音乐、电商、本地生活等新赛道狂飙的黄金时代。
一位投资人向虎嗅表示：“事后复盘字节跳动的崛起，业务、投资并进的战略意义被低估了，有时候业务扩张的风险并不仅仅在于业务本身，很多时候还囿于江湖秩序，但张一鸣通过并购成功把细分赛道人才优势融入到产品生态内部，为核心业务构筑了一套自己的进化体系。”
如今，通过抖音证明自己的张楠，愿意主动挑起新项目重新出发、再次“内部创业”，可谓一场双赢。
于张楠自己而言，就像她在朋友圈说的那样：“专注地从‘心’出发，用始终创业的状态，在未来的十年再折腾一些我热爱的事情。字节跳动是最好的平台，既有梦想，又务实的浪漫，我很期待和剪映的小伙伴们一起造梦，与这个 AI 的时代一起成长，共同绘制出脑海中的奇幻世界。”
而且，张楠在内部信中坦言，最近跟团队里的很多人聊天，有很多人还是满腔热血的，有很想做的事，这更让她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知道这会是一条很长的路，而且会有很多激烈的竞争，也会碰到技术不确定性带来的很多挑战和试错。但梦想总还是应该有的，如果不极致地试一次，未来该多遗憾呢。”
于公司而言，这种集团层面的心态调整，对于字节跳动新业务推动至关重要——接近剪映的人士透露，过去一年，张楠已经把绝大多数精力倾斜到剪映相关业务上，并亲自带队寻求在 AI 辅助创作上有所突破，即将推出一个 AI 生图和视频的产品。
虎嗅查询公开资料显示，过去三年里剪映及相关产品高速发展，生长势头凶猛——截至 2021 年，剪映月活用户数已经突破 1 亿，是国内最大的移动视频编辑产品。
更深层次原因还在于：ChatGPT 横空出世让整个互联网都为之躁动，心有猛虎的公司都在寻找向上攀爬的入口，AI 浪潮带来的颠覆并不比短视频小，对字节跳动这样体量的公司而言，一定会尽全力抓住这样的时代机遇，加大资源倾斜进行业务突破。
要知道，虽然字节跳动两次完成用户心智重塑，即从短视频浪潮冲击图文格局，到直播电商对电商模式的颠覆，但这次 AI 浪潮带来的产业机遇在于：
- 一方面，中国移动互联网业到了用户、流量趋于见顶的成熟期，监管会更侧重产业互联网的推进与建设，这意味着技术走到平台重构生态的关键时期；
- 另一方面，在快速迭代的科技推动下，互联网公司一直生活在浮冰上，通用人工智能时代呼啸而来，字节手握应用层及数据层的独特优势，必须在快速发展时期进行果断投入（包括技术生态迭代、研发投入等），从而博一张未来的船票。
梁汝波守“江山”
今年 1 月 30 日，新一期的 All Hands（员工面对面）相比往年提前了一个多月，在这次全员分享中，梁汝波的危机感和忧患意识明显加深，其在分享中多次提及“危机感”，并将“加强危机感”列入年度目标；他坦言不少人反馈，现在字节“该有的大公司病全有了”。
而且，梁汝波担心字节跳动作为一个组织，正变得平庸，无法取得新突破；为此，他在全员会的最后分享了字节跳动 2024 年的三个目标：
- 一是组织管理文化层面，加强危机感，始终创业，逃逸平庸的重力；
- 二是持续增加社会信任；
- 三是业务上继续聚焦少量重要的事。
这是梁汝波又一次对内强调“始终创业”，上一次梁汝波谈及“创业”还要追溯至 2022 年 6 月接任字节跳动 CEO——彼时，恰逢字节跳动成立 10 周年，梁汝波认为组织渐渐变大之后，负规模效应也在变大，“要避免过于依赖资源，陷入大公司病”，并对“字节范”进行调整，将“始终创业”从第五提升到第一位。
这背后的逻辑在于，字节跳动 CEO 梁汝波担心字节跳动随着组织规模持续壮大走入平庸，于是一再提升始终创业的优先级。
毕竟，张一鸣带领字节跳动一头撞进AT的狩猎禁地，遭遇重火力阻击后，确实无意间改写了资讯、短视频版图，催生出一个全民型娱乐平台。不过，如今字节跳动全球员工数超过 10 万人、业务覆盖超过 150 个国家与地区，公司的组织能力、企业文化建设无疑成为接下来要面对的最大难题。
梁汝波在 All Hands（员工面对面）全员分享
时间拉回 2021 年 11 月，字节跳动正式完成从“张一鸣时代”到“梁汝波时代”的权力交接后，梁汝波便“主刀”了字节跳动组织架构大调整，实行业务线 BU 化（ Business Unit，即业务单元），成立六个业务板块：抖音、大力教育、飞书、火山引擎、朝夕光年和 TikTok——调整后字节跳动在资源上更加聚焦，核心资源都导向公司更加认可的部门，不再四处出击。
此后，梁汝波多次强调公司要聚焦主业——例如，去年全员会上梁汝波重点强调信息平台（抖音/TikTok 为代表）应该有危机感，“最近一两年领先不明显了”，并重申要做好 “信息平台” 和 “电商” 两个主干业务。
随后，2023 年末字节跳动已开始推动核心业务线高管调整——2023 年 11 月，抖音集团商业化负责人浦燕子（ 2013 年加入抖音集团，是抖音早期员工之一，长期从事商业化和销售相关的工作）兼任生活服务业务负责人，原负责人朱时雨（ 2022 年 10 月底由抖音战略负责人调任抖音生活服务担任业务负责人）调任“增长与商业解决方案”部门。
值得一提的是，生活服务业务是字节跳动近两年直播掘金顺带开垦的“新绿洲”——团队最初名为创新业务线，约于 2020 年底启动，2021Q3 调整为本地生活团队，新负责人为浦燕子，接替原负责人朱时雨（最早 90 后韩尚佑统管抖音直播、生活服务业务线，直接向抖音集团 CEO 张楠汇报）。
再到今天（ 2 月 7 日），张楠卸任抖音集团 CEO 成为践行梁汝波意志，打响内部创业、聚焦核心业务的第一枪；而且，张楠愿意从抖音 CEO 高位走下来再次躬身入局 AI，回归初心“内部创业”，恰恰沿袭了张一鸣“ develop a company as a product ”（公司即产品）的治理理念。
诚如张楠在剪映内部信中说的那样：“可以预见的是，技术对于创意设计，甚至很多行业都会有很大的改变。如果说，抖音是帮助每一个普通人，用手机镜头记录真实美好的生活，那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的产品可以帮助每一个有想象力的人，释放他们脑子里的世界。”
附张楠剪映内部信全文：
大家好，这个决定在心中计划蛮久了，从 2023 年我更多地参与到业务的战略讨论，更深入和大家交流学习就能感受到。虽然计划蛮久，但是真的发生这一刻，难免还是比较激动。一方面，要开启一个新的征程，另一方面，未来的路会非常艰辛，有很多不确定性，但我更不愿意给自己留一点退路。只有放下一切，才能坚定地和你们站在一起，义无反顾地出发。
分享一句最近特别触动我的台词，来自电影《NYAD》“Tell me, what is it you plan to do with your one wild and precious life? 生命只有一次，狂野且珍贵，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过？”。
从我第一次知道 DALL-E 2 开始，AI 图像生成对我产生了很大的触动。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技术对于创意设计，甚至很多行业都会有很大的改变。虽然过去一年，AI 生成技术在演化、速度、质量、可控性等方面还有很多问题，但已经看到非常大的潜力，行业里很多大公司、创业团队都在积极拥抱变化。
最近几个月，我们做了大量的用户访谈，来自全球的很多创作者都在用 AI 产品辅助创作，同时也表达了非常多对现有 AI 产品的不满和期待。很多人为了更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几乎无法用一个产品完成所有创作，要横跨几个产品之间，用复杂的编辑和交互流程，才能完成他们的表达。即便是如此，他们创作出来的作品，还是深深地打动了我，其中有一个“记录梦境”的用户，让我非常印象深刻。
如果说，抖音是帮助每一个普通人，用手机镜头记录真实美好的生活，那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的产品可以帮助每一个有想象力的人，释放他们脑子里的世界。
疫情三年，恢复的这一年，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不可预测，很多人都开始求安稳，求少做事不犯错，优化短期数字。也许这没什么错，但我相信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最近跟团队里的很多人聊天，有很多人还是满腔热血的，有很想做的事，这更让我觉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会是一条很长的路，会有很多激烈竞争，会碰到技术不确定性带来的挑战和试错；但梦想总还是应该有的，如果不极致地试一次，未来该多遗憾呢。
最后，我很期待和大家一起努力，持续地做出突破，给用户带来更有创意的产品，帮助他们放飞想象力。2024 年的目标虽然会比较艰巨，但一定是有趣的一年。祝大家新年快乐，过一个开心的春节假期！
#我是虎嗅商业、消费与机动组副组长黄青春，关注文娱社交、游戏影音等多个领域，行业人士交流加微信：724051399，新闻线索亦可邮件至 huangqingchun@huxiu.com
正在改变与想要改变世界的人，都在虎嗅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