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丨 搜狐汽车·汽车咖啡馆

作者 丨 胡耀丹

因宁德时代停产锂矿传闻而上涨的碳酸锂价格，正在逐步回落。

9月11日，一份来自瑞银集团的研究报告显示，宁德时代在9月10日的会议后，最终决定暂停其在江西的锂云母矿业务。宁德时代回应称，公司拟对宜春碳酸锂生产安排进行调整。至于这一“调整”是否为“停产”，目前并未有确切消息传出。

这意味着，在因“供大于求”而“跌跌不休”的碳酸锂期货市场，供应方正尝试缩减产量。

企业侧的动作落地有声。9月11日，碳酸锂期货主力合约大涨超7%，晚间收盘涨幅为7.91%，报78450元/吨。但是，碳酸锂期货并未出现一波“深V”反弹。9月18日收盘，碳酸锂期货主力合约已回调至75300元/吨。

这一市场走势在情理之中，从体量上看，宁德时代停产传闻并未对锂业市场带来根本性改变。与之相对应的是，体量更大的专业选手“锂业双雄”——赣锋锂业、天齐锂业，目前暂未有减产计划，甚至正依照现有规划逐步提升产能。

“为满足锂产品快速增长的市场需求，公司通过现有生产线技术改造及新建生产线来进一步扩充产能。”赣锋锂业在最新发布的半年报中阐述道。天齐锂业则在半年报中指出，产能爬坡进度不达预期，会有导致项目收益延缓，进而影响公司经营业绩的风险。

一冷一热的反差背后，其实是两类公司在盈利模式上有根本区别。宁德时代卖锂电池终端产品盈利，锂矿业务只是彼时为掌握话语权而涉足。“锂业双雄”则主要销售锂业上游、中游产品，锂矿是其立足之根本。伴随着高价库存的出清，其正在不断适应下行周期。

因此，二者的选择有一定差异。这也部分决定了，即便宁德时代停产传闻成真，在锂业双雄等“专业选手”的提产、国外产能的释放下，锂业在短期内供大于求的基本盘很难改变。

无论是锂矿、碳酸锂还是锂电池，最终的定价都与锂期货走势息息相关。未来，锂价将呈现怎样的走势？复杂的供需关系下，这一答案将影响整个电池产业链的发展。

宁德时代减产：锂价跌破成本

从市场层面分析，宁德时代选择减产/停产江西锂矿符合商业逻辑。

宁德时代在江西宜春布局的锂矿业务，主要在于枧下窝矿。据媒体报道，该矿区面积大，但伴生氧化锂品位较低，因此提锂成本较高。

根据不同机构的测算，该矿区生产1吨碳酸锂需要300吨原矿，换算为现金成本为9万元-10万元/吨不等。根据当下碳酸锂不到8万元/吨的现货价格，自采自用并不划算。数据显示，9月13日，SMM电池级碳酸锂现货均价7.43万元/吨。

不过，作为锂矿终端产品——动力电池的产业龙头，宁德时代停止锂矿生产有着标志性的意义。这代表着，曾在锂价节节攀升时期，蜂拥而上争夺锂矿资源的“非锂企业”，可能正因高位买入锂矿而吃亏。

所谓“非锂企业”，指的是主营业务并非为锂矿开采、售卖的企业。公开信息显示，2022年，包括比亚迪、福特汽车、特斯拉、宁德时代、蜂巢能源等在内的“非锂企业”，均传出购买锂矿资源或是敲定锂矿供应协议的消息。

2023年3月，宁德时代以64亿元的“天价”完成了对斯诺威矿业的100%控股，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当年年初，新疆志特新材料有限公司也以385倍的溢价，以60.88亿元竞得新疆若羌县瓦石峡南锂矿勘查区块。

彼时，碳酸锂每吨报价在35万元左右。外界有观点认为，锂资源依旧处于卖方市场，溢价买矿是值得的。

而且，抢矿的电池企业们往往有着更深的谋算。这涉及三个层面，第一，成本高企，抢矿志在有效降本；第二，抢夺电动化时代核心资源的话语权；第三，减少在关键矿物资源上对国外的依赖。

但搜狐汽车曾在《锂业双雄一季度“巨亏” 电池产业链“抢矿”棋局难定输赢》一文中阐明，伴随着锂价进入下行周期，企业很难借“买矿”达到大幅降本、抢夺话语权的效果。

因此，在锂价跌破电池企业成本价的当下，企业暂时停止锂矿业务符合商业逻辑。未来，伴随着锂矿行业走出下行周期，企业也有可能会借机恢复锂矿业务。

根据瑞银的预测，未来，锂价或将在10968 美元/吨（约合人民币78030元/吨）时见顶，宁德时代可能会在锂价涨至该水平时恢复其锂业务。

“双雄”咬牙扩产：逐渐适应周期

在锂价下行趋势下，与以电池制造为主业的宁德时代相比，天齐锂业、赣锋锂业受到的财务影响更大。但在锂矿开采方面，二者目前仍未有减产风声传出。根据最新发布的2024年上半年财报，二者未来甚至将逐渐拉满已有产能。

在财务层面，天齐锂业、赣锋锂业受锂价下行影响颇大，营收、利润双双下滑。

今年上半年，赣锋锂业营收95.89亿元，同比下滑47.16%；归母净亏损7.60亿元，同比下滑113.00%。天齐锂业营收64.19亿元，同比下滑74.14%；归母净亏损52.06亿元，同比下滑180.68%。

赣锋锂业在财报中对营收下滑作出说明，将其归因于锂盐及锂电池产品销售价格下跌。天齐锂业则在财报中称，业绩变动主要受两大原因影响，除了联营企业SQM业绩问题外，主要就是受锂产品市场波动影响，锂产品销售价格较上年同期大幅下降，锂产品毛利大幅下降。

与风光无限的2022年相比，如今的“锂业双雄”赚钱能力已大幅削弱。数据显示，赣锋锂业今年上半年毛利率为10.80%，而其2022年上半年的毛利率曾达60.53%之高。受益于控股公司文菲尔德的合并报表，天齐锂业毛利率较高，上半年为51.81%，与2022年上半年的84.26%相比仍下跌明显。

但是，“锂业双雄”并未有减产计划，甚至正在“扩产”。赣锋锂业在财报中表示，将进一步扩充产能，这有助于扩大市场份额、满足增长需求。今年8月的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显示，赣锋锂业表示，今年，其多个锂辉石、锂盐湖、碳酸锂相关项目产能均将有所提升。

图源：赣锋锂业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

天齐锂业也在“公司面临的风险和应对措施”中指出，公司奎纳纳工厂一期氢氧化锂项目、年产2万吨电池级碳酸锂项目，存在产能爬坡进度不达预期的风险，公司积极委派人才支持项目爬坡，加快项目达产进程。

同样是锂矿的采选冶炼，宁德时代选择了调整锂矿开采业务，为何“锂业双雄”一边亏，一边还要坚持扩产？

首先，在产能扩张上，二者或许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境地。二者以锂矿为主业，此前规划、开始建设的产能相对较多，这些项目产生了大量沉没成本。如果项目不达产或停产，会对经营业绩产生影响。

正如天齐锂业在对产能爬坡的风险表述中说明，如果锂价格下跌叠加产能爬坡的实现时间不达预期，将延缓项目收益的实现，并将在一定时间内对公司经营业绩产生不利影响。

其次，二者正在逐渐适应锂价下行周期，亏损正在缩窄。锂业公司亏损的主要原因是，其库存锂矿买在高位，而出售产品又卖在低位。但伴随着高单价库存被消化，阶段性的阵痛正在逐渐减弱。

今年9月的一份投资者关系活动记录表显示，天齐锂业表示，公司化学级锂精矿结存成本将持续下降并逐步贴近最新采购价格。锂精矿定价机制的阶段性错配也会逐步减弱，从而对经营产生相对正向影响。

最后，从周期的角度来看，下行时扩张有助于未来掌握话语权。朱格拉周期、基钦周期和康德拉季耶夫周期等理论认为，经济活动会经历自然的扩张和收缩周期。而逆周期投资，被认为有助于扩张市场份额。

此前，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对搜狐汽车表示，未来市场对锂的需求非常大，当下产能相对未来需求而言微不足道。只要能熬过周期，在较高的需求下，一定会迎来价格的大幅上涨。

锂价短期仍难熬

调整产能的宁德时代、咬牙提产的“锂业双雄”隐隐预示着，在短时间内，锂价很难迎来大幅上涨。伴随着市场情绪的冷静，可以发现，宁德时代产能调整对锂市的影响有限。

目前，被宁德时代停产消息带来的碳酸锂涨幅已出现回落。这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宁德时代目前的对外口径仍然是“对宜春碳酸锂生产安排进行调整”，而非停产。正信期货、南华期货等机构指出，需要关注宁德时代减产或停产的落实情况。

第二，宁德时代的碳酸锂体量产生的影响相对有限。

瑞银集团研报分析称，宁德时代暂停在江西宜春的锂业务，将导致国内碳酸锂的月度产量减少8%。但国内产量对全球产量的影响有限。兴证期货2023年预测，当年国内锂矿产量约为24.1万吨LCE（碳酸锂当量），全球产量约为101.37万吨LCE。以此计算，国内锂矿产量约占全球23.77%。

此外，锂业双雄的举措也显示出，当下行业还尚未形成大幅度减产、停产的趋势，甚至龙头企业还在扩产、提产。未来，国外锂矿产能也将持续上升。兴证期货指出，2024年-2030年，前期多家锂矿龙头企业在南美的在建项目将相继获得产出。

第三，短期内，锂矿需求走向恐难有大幅上涨。锂矿需求目前主要由动力电池推动，新能源汽车是当下动力电池应用的主要场景，中国是新能源汽车的全球第一大市场。

但在当下，新能源汽车的新增需求是否能大幅拉动锂价，还是一个未知数。目前国内纯电车型的增速明显放缓，搭载更小电池的PHEV车型则迎来热销。中汽协数据显示，今年8月，国内BEV批发销量59.2万辆，同比增长6.6%；PHEV批发销量46万辆，同比增长89.4%。

当下新能源汽车也深受“价格战”之困，终端产品的价格压制下，原材料价格难有较高涨幅。

因此，短期来看，锂业供大于求的局面难以扭转。高盛分析师预计，2024年全球一体化碳酸锂市场的供应过剩将达到26%，2025年将达到57%。

不过，从中长期来看，行业认为锂行业发展前景良好，市场对锂产品的需求将进一步上升。Fastmarkets的2024年第二季度最新统计数据显示，2023年碳酸锂产品产量为61.3万吨，预计2034年碳酸锂产量将增加至180万吨，较2023年增加1.94倍。

未来，本轮周期价格的触底，将带来价格上行的新周期。

民生证券研报表示，在供需过剩的下跌周期中，大型矿山的停产或减产是行业触底的重要标志。宁德时代的产能调整，可能并不代表行业“触底”。但该传闻引发的反响证明，在略显漫长的熊市中，整个锂业都在期待一个“供需反转”的上行周期。